时间:2013-11-08 22:00 来源:文艺报
“我珍惜《推拿》的影视和话剧作品,它们把问题放到一个更大的、更有效的空间里来了,这比尊重不尊重我的原著重要得多。”
关注剧中的人更重要——访《推拿》原创、作家毕飞宇
8月,央视推出电视剧《推拿》,9月初,话剧《推拿》在国家大剧院首演,据悉,电影《推拿》也有望在年内公映。2013年下半年,着实掀起了一股“推拿”热,这大概是继小说2008年出版和2011年获茅盾文学奖之后,掀起的第三个“推拿”热潮。看着荧屏上的《推拿》、舞台上的《推拿》,不可能不想到原创小说《推拿》,想到“推拿”的始作俑者——作家毕飞宇。当然这次不会再去谈小说,之前就小说的话题与评论,各大媒体做了充分报道,包括本报。这次的各路记者都奔着谈改编去的,但现在的大部分作家在版权转让后,都对改编避而远之,这是作家对编剧的一种尊重,当然不排除有的会有其他原因。毕飞宇同样避谈改编,在接受本报记者的采访中,更多谈的是电视剧的大众化传播优势能让更多的人关注盲人群体、关爱他们的生存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
记 者:许多人认为这部小说最难改编成其他艺术形式,为什么电视剧、话剧,接下来还有电影,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部小说?
毕飞宇:先透露一个细节,《推拿》是《人民文学》2008年第10期刊发的,从那个时候起,不停地有人和我商量《推拿》的改编事宜。我不想骗人,每一次我都要强调,改编《推拿》不能帮你挣钱。最终,三个不同的投资方都说了同样的话:“不挣钱我也要做。”就因为这句话,话剧的版权我没有收费。电影和电视剧我没敢这么说,老婆要骂的。
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感,但是,我们必须相信,有些人天生就有,那些“不挣钱我也要做”的人就有。中国有六七百万盲人,8500万残障人,这相当于欧洲一个大国的人数,都超过英、法了。一个国家突然在地球上被屏蔽了,你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?可是,8500万人稀释在13亿人口当中,他们被忽视就可以接受吗?不能。我写《推拿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,“我想和黑暗拔河,我要把黑暗拉到阳光的下面”,这句话我并没有做到,成了空话。但是,因为影视和话剧的普及性,现在不一样了,在这些日子里,残疾人,尤其是盲人,突然成了社会上的一个热门的话题,我特别地欣慰。这不是什么大话,一个小说家关注的事情被更多的人关注了,他的内心一定会滋生出恰如其分的成就感。
记 者:小说看似写的是盲人群体,实则是写了所有的人,健康人虽然眼睛能够看到这个世界,但心里的盲点更可怕,比如冷漠、麻木、缺乏沟通的能力,甚至内心充满黑暗,对所有的人抱有敌意等等。电视剧中增设了崔云以及她的前夫这对明眼人,并加重了牛三勇这个人物的笔墨,对小说思想内涵是否有强化的作用?
毕飞宇:我不愿意比较原著和改编,我真正在意的是人的处境,尤其是盲人的处境,当然还有不同领域、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与交流。我想告诉读者,盲人真的是特殊的,因为和主流社会的阻隔,他们有他们的思维模式和交际方式,他们有他们的一套。那个隐秘的、巨大的社会有他们隐秘的、生动的文化,他们的内心有共同的渴望,那就是认同。不光是不同国家和不同民族之间才会出现文化认同的问题,不同的群落之间同样存在这个问题。你说得对,象征一点说,规避交流、麻木、冷漠,这都是一种盲。
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,我的《推拿》真的描绘了一个盲人世界吗?我得老老实实地说:不是。你要知道,能够在大都市做盲人推拿师的,都接受过很好的教育,他们是盲人群体里的精英,他们的处境相当于我们的公务员和大学教授了,但他们只是盲人世界里极少的一部分,绝大部分呢?处境依然很糟糕,他们对主流社会的渴望更加强烈,我们的主流社会必须主动。所以我要说,我珍惜《推拿》的影视和话剧,它们把这个问题放到一个更大的、更有效的空间里来了,这比尊重不尊重我的原著重要得多。
记 者:看完电视剧、话剧后,看过小说的观众有的又回过头来重读小说《推拿》,没看过小说的开始找这部小说看,可以说,今年是该小说出版以来出现的又一个“推拿”热潮,这无疑进一步扩大了小说的影响。作为原创作家的你有何感受?
毕飞宇:写作的人差不多都有一个基本愿望,希望有人来看自己的作品。可是很奇怪,和销量、影响力比较起来,我更在意业内的评价,我有我的虚荣,我的G点在这里。所以,我不允许在我的书上出现“借东风”的腰封,对我来说,《推拿》就是一本书,和我别的书一样,肩并着肩。
记 者:你的小说《青衣》《推拿》先后被成功改编,在今后的小说创作中,你会同时考虑到作品能被改编的有利因素,甚至为其他艺术形式留有一些改编空间吗?
毕飞宇:不会,永远不会。小说有小说的文化,它和电视剧本之间有本质上的差别,有基本小说素养的人一下就能看出来。为了适应影视去写小说,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。
我一直在说,我不喜欢不骄傲的作家,作家怎么可以不骄傲呢。写剧本不丢人,但是,为了畅销,为了所谓的影响力,用电视剧剧本的要求去写小说,这是很丢人的,只有低能的作家才会觉得读者比自己傻。我可以写得不好,我也可以江郎才尽,但小说永远有小说的要求。
记 者:作为原创小说的作者,看到《推拿》的热播和观众的反响,你有什么触动或感慨?
毕飞宇:我是“文革”中成长起来的,我们这一代作家有一个幻觉:作家可以影响世界,作家甚至可以改变世界。后来长大了,文化环境也改变了,我走到了另一个极端:作家什么也影响不了,写作只是一个人的精神游戏。老实说,《推拿》让我有些始料未及,我得好好面对你的问题,我得想想。无论我有没有答案,《推拿》对我都是有所帮助的。我喜欢伴随着写作、伴随着作品审视我的人生。
记 者:据说,观众对电视剧《推拿》的评价是“零负评”,在电视剧《推拿》研讨会上,与会专家也给予了高度评价,但同时谈到了收视率的问题,你如何看待当下电视惟收视率、电影惟票房的现状?
毕飞宇:这没什么,我刚才也说了,我的小说就是这样,业内评价不错,从来也不畅销。我一点都不为这个事情纠结。在我还是一个“文青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,我走的不是畅销的路,这一点也不打击我,相反,我挺自豪。没得茅奖之前,《推拿》卖了5万册,我已经知足了。
该剧的收视率如果不如商业剧、时尚剧高那就更正常了,我们的社会什么时候大面积地关注过盲人?没有。说实在的,在大部分情况下,人们都不太习惯和盲人面对面,这是正常的,健全人都习惯于看着眼睛交流,这里头有一个心理上的过程,也还有一个文化上的过程。我自己就是这样的。我很感谢电视剧《推拿》的投资人戴征宇先生,也感谢话剧《推拿》的出品人王一楠女士,他们清楚他们在做什么。
其实,央视的人告诉我,《推拿》的收视率并不低,只是没有达到期望值罢了。我觉得随着人们对盲人关注度的提高,电视剧《推拿》,包括往后类似的作品,会越来越受到欢迎。
记 者:现在大量的影视剧改编自小说,谈谈小说作者在卖版权时如何维权。这方面你应该比较有经验。
毕飞宇:我们在出售改编权的时候,都有严格的合同,这里头不存在潜规则、不成文的规定或行规。改编权问题是知识产权问题,它是庄严的。任何人只要侵犯了知识产权,只要当事人严肃地对待,法律都会请他过去坐坐。
这么一说我又要说作家经纪人的事了,在国内,绝大部分作家都没有自己的经纪人,也没有自己的律师,所以,遇上事,很多人,包括我自己,首选都是忍让,怕麻烦。还有一个心理问题,总觉得对簿公堂不够斯文,不好意思啊。中国作家的知识产权屡遭侵犯,作家自己有责任。但你不能过分,本来不好意思的,你过分了,却好意思了。
记 者:透露点你的创作近况。
毕飞宇:那我赶紧插播一则广告:我去年写了一本新书《苏北少年唐吉可德》,是一本非虚构小说,10月份由上海九久出版社推出。
来源:作家在线
责编/张小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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