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17-05-03 12:37 来源:界面新闻
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一季度经济超预期回升引发业内分歧:乐观者认为,经济已经见底,新周期已经启动;悲观者则认为年内高点已过,以后会逐步放缓。与此同时,“稳健中性”货币政策叠加金融的监管改革和“去杠杆”,未来货币政策工具的选择也众说纷纭。
对此,界面新闻记者近日专访了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、首席经济师祝宝良,他向我们分享了对中国宏观经济走势的最新观点。
祝宝良认为,一季度GDP增速可能是年内高点,以后会逐季缓慢下行。考虑到中长期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,改革任重道远,新周期言之尚早。货币政策和金融监管要协调避免共振。他建议,通过小幅下调存款准备金率,来降低以中小企业为客户主体的小银行资金成本。
经济回升态势或难持续
界面新闻:2017年一季度中国经济超预期回升至6.9%,是2015年四季度以来最高,请问是什么原因推动的?
祝宝良:一季度经济从生产端、需求端、收入端上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料,整体形势不错,这其实是2016年7月以来中国经济企稳回升的一种延续。为什么能一直稳到现在,我认为有五个方面的原因:
一是出口增速超出预期;二是库存变化的影响比较大,这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出和落实有很大关系;三是基建投资到目前增长还比较快,这主要是因为2015年以来发改委主导推出了地方政府专项建设资金、央行持续向政策性银行提供补充抵押贷款(PSL),也与地方政府换届的“逢二逢七”规律有关;四是房地产投资和销售比预想的好;五是制造业投资有所回升。
界面新闻:这种态势还会持续吗?
祝宝良:很难,经济增长可能会缓慢往下走,二季度预计比一季度弱一点。
就外需而言,世界经济的复苏虽然比想象的好,但没有太多可持续性,而且,二季度以后基数抬升,也会使得出口增速放缓。
就国内而言,库存周期的拉动估计到7月份左右就会告一段落;制造业投资应该能稳住,不会大跌,但往上走的可能性比较低。房地产虽比预想的要好,但紧缩的行政手段很难预测。基建投资还会保持一个比较高的速度,但增速可能会有所放缓。
界面新闻:4月19日推出的六项减税政策会不会对冲一些负面影响?
祝宝良:减税对经济的最终影响很难量化。减税的目的是给企业降成本,特别是这次减税的主体增值税,它的下降可以提高企业的议价能力和竞争力。但增值税作为间接税,不会像直接税那样让企业有太多减税的感受,较难影响企业决策。
界面新闻:若是通过降低能耗和物流成本来为企业减负,效果会如何?
祝宝良:这两项其实都没什么空间了。
对于电价,一来2016年已经大幅下调过,二来煤炭价格上涨,电力企业已经出现亏损。
对于物流成本,截至目前降幅很小,未来也难有空间。一方面国际原油价格上涨带动国内成品油价格上调,考虑到中国对进口原油的依赖度很高,下调油价的空间很小,这一点无法和美国、沙特相比;另一方面,高速公路等基础设施,若是不收费,欠账难还,也吸引不到新投资。物流企业可能需要通过降低空驶率等办法来提高效率、降低成本。
中国正面临结构性减速
界面新闻:您似乎是未来预期的悲观派,是否也不认同新周期启动的说法?
祝宝良:新周期言之尚早。经济面临的主要风险都还在,比如,产能依然过剩、房地产长效机制远未建立、地方政府融资问题还没有解决,银行体系的监管改革才刚刚开始,杠杆率还比较高、民间投资积极性仍然不高,如何保护产权等等这些问题都没有解决,很难说中国经济已经见底了。
界面新闻:那制造业周期呢?它已经调整了四年多了,是不是该见底回升了呢?
祝宝良:这也是目前存在的一个争论,到底有没有一个以制造业为主带动的投资周期。所谓制造业投资周期,在经济学里叫“朱格拉周期”,十年一轮的投资,投下去,不断地来带动,最后把经济拉起来。
制造业里有85%是民间投资,所谓制造业起来,也意味着民间投资要起来。对此,我持怀疑态度。这两年,工业企业利润好转主要集中在上游的六大行业,存在“双80%”的问题,即价格上升的80%和利润的80%都来自它们。只有看到制造业投资有了收益,才可能有一轮周期,否则就仅仅是更新换代。
我认为,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制造业投资的可持续性问题。从名义增速来看,制造业投资似乎是稳定向上的,但去除价格因素,实际投资增速要低一些。2016年二季度以来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持续上升,与此同时,固定资产投资实际增速持续走低。到2017年一季度,固定资产投资名义增长9.2%,实际仅增长4.5%。相应的,投资对GDP增速的贡献率也降至18.6%,仅为上年同期一半。
界面新闻:底部在哪里?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下行呢?
祝宝良:我们估算下来,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速大概是6.5%左右,目前的6.9%是相对比较热的。从经济学原理来说,最后还是会回到潜在水平。
有人可能认为,随着改革深入,中国的潜在增速会往上走,但问题的关键是,我们的改革不尽如人意,甚至改革了,潜在增速也可能会往下掉。
中国现在面临的是结构性减速。当前阶段,人口在往下走,投资率在下降,6.5%的潜在增速可能也只能维持三五年,以后或许会降到6%,甚至5%。在跨入发达国家门槛前的这段时间,非常关键,也非常危险,跌入“中等收入陷阱”的风险很大。
这几年虽也有改革,但大家认为还不够,可以更快一点。比如,教育、医疗、养老、文化等,国企或事业单位办不好,可以放开,这也是供给侧改革的一部分。这些都是居民需求中增长比较快的,相关供给却没有跟上,束缚了消费的增长和服务业的发展,也制约经济增长。
国有企业改革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内容,要让不赚钱的企业、僵尸企业退出去,要实行混合所有制,要改得像个企业。其实,国企改革的滞后,也影响到了金融的市场化改革。整个经济金融体系是互相影响的,现在各个环节都没有打通,想要通过一部分改革来实现市场经济非常困难。
货币政策和金融监管要协调
界面新闻:金融监管改革与稳健中性的货币政策叠加,会不会加大货币政策超调的风险?
祝宝良:中性偏紧、加强监管、这个趋势不会改变。但货币政策和金融监管要协调,别让它们产生共振。
金融去杠杆会使货币流通速度减慢、监管加强会使货币传导变慢,大家越担心流动性紧张,越不敢把钱借出去。这个时候,货币政策不能收得太紧,若是太紧,可能会造成短期流动性紧张。现在的关键是货币政策度的把握,一定要谨慎。
界面新闻:货币政策会不会做相应的调整,放慢趋紧的步伐?
祝宝良:有可能,为了防止出现问题,它会对冲的。央行已经在通过公开市场操作不断的加流动性。我们也建议把存款准备金率降一降,这样比较公平,可以解决小银行短期流动性紧缺的问题,也能降低小银行的资金成本。
现在,央行通过公开市场操作释放流动性给一级交易商,小银行不得不向同业拆借,资金成本会高于公开市场操作利率,这个价格压力会传导至贷款利率。考虑到小银行客户有很多是中小企业,最后实体经济将受到影响。现在,融资难的声音已经再度起来了。
界面新闻:有观点认为降准会释放宽松预期,降准一次释放的流动性威力会太大。
祝宝良:央行可以多向市场解释,加强公共沟通。紧不紧,要看利率,若市场利率没有跌,就没有宽松。
降准的影响确实比较大,是传统三大工具里威力最大的一个,我们的M2又高达160万亿,降低存款准备金率0.5个百分点,就是投放8000亿元的流动性。但是,央行可以慢慢放,比如每次降低0.2个百分点,也就3000多亿元。
降准不仅能向市场补充流动性,还能优化央行资产负债表,最关键的是,小银行也能公平获得低成本资金。
关于宏观预测本身
界面新闻:货币是不是宏观指标中内涵变化最多的一个?这是不是影响到了宏观预测?
祝宝良:是的。货币的主要指标看似还是那些,M1、M2、社会融资、新增贷款等,但这些指标背后的变化以及结构,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了。
比如,外汇占款的趋势变化、货币政策新工具、余额宝、微信支付的出现,未纳入统计的互联网金融业,货币的结构一直在变,若不考虑这些新增因素,是无法做好预测的。
界面新闻:在分析宏观经济形势时,您青睐什么样的先行指标?
祝宝良:没有特别偏爱的。从传统的统计数据到大数据,从主观指标到客观指标,没有一个指标可以把经济说清楚。主要是预期改变的实在是太大太快,预期在变,人的行为在变,此外,全球经济变化也很大,产业结构也在不断调整。
何况经济学理论本身就有争论。比如产能过剩,有人认为是需求问题,我们认为是供给问题。如果说需求和供给都有问题,哪个问题更大一些呢,这是说不清楚的,只能在实践中去试,过去我们试了需求,发现行不通,才推出供给侧。美国先后出现里根经济学、克林顿经济学、特朗普经济学,都是这个道理,全球都一样。
界面新闻:大数据越来越多地被应用到经济预测中,如就业市场、挖掘机,您对此怎么看?
祝宝良:大数据肯定会对宏观研究有帮助,量大,也快,还能提供对新经济的刻画,补上就业等没有公开统计指标的缺憾。
但是,大数据只反映一个方面,没法反映经济全貌。国家制定宏观经济政策,新的、旧的都要看,长期、短期,宏观、微观,工业、农业、第三产业,国内、国外都要看。只看一个指标,如同盲人摸象,并不全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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